雜感 - 家務

我的家庭是負面的，賭博、欠債、酗酒、毆妻、跑路，直到母親辛苦把債還清後，
父親便回來，然後重複循環；自有記憶以來，父親就常以不堪入耳的髒話辱罵我的
母親，把母親貶成下賤到不能再下賤的女人，說她去給人幹，討客兄，趕她出門，
母親真的離家後，父親後悔，軟硬兼施，把她跪求回來，然後重複循環；母親是父
親外遇的女人，我和我姐是他們的結果，大約我八九歲之前，父親來往於兩邊的家
庭，八九歲之後，父親定在我們這裡，拋棄了那邊，當時我的大姊已經車禍過世。


但還是保持聯絡，那裡的家人，包括叔伯嬸姑，對我們母子三人雖然不至親暱，但
仍一如家人般的基本溫情。


我父母是在傳統市場裡殺雞賣雞的小販，從小到大，每到假日，我都會被抓去市場
心不甘情不願的幫忙，極髒極臭極累，尤其是傳統節日，必須凌晨天未亮就到市場
幫忙。總是幫完忙的下午才有自己的時間，我沒辦法配合同學一起出去玩，但有些
同學陪家人到市場買菜時會看見我，我會躲避他們，因為羞恥。小時候會偷錢打電
玩的我似乎是個壞孩子，辛苦還債的母親獨自累完市場的生意後，也再沒力氣管我
，我總在外面四處遊蕩。母親發現錢被我偷了之後，便極為心痛的打我，有一次，
我把母親當天做生意完，還給債主依約的分期欠款後只剩下一張的五百元鈔票給偷
走了，隔天禮拜天早上一大早就落跑不去市場幫忙，跟壞朋友分完錢打完電動，在
外面遊蕩一整天不敢回家，最後還是回去了，但母親只說了一些話，沒打我──這
是我印象中最後一次被母親打。


國二對我而言是個轉戾點，我受不了迷信的母親每次因為四處求神拜佛而晚歸時，
父親喝的醉醺醺的緊握著拳等在漆黑的客廳裡，那緊繃的氣氛。父親又開始辱罵母
親是出外給狗幹討客兄之後，我走出去制止他們。甚至故意喝醉給他們看，事後的
現在，對於那樣的行為，想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到喝醉的我身上，這應該是最好的解
釋了。最後的一次爭吵，我說母親在這裡太辛苦了，我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妳東
西收一收，走吧。母親終於下定決心被我說服的走了，且不同過去的是，這次是走
的最堅決的。我才國二不可能那樣說那是什麼決定，但我確定那是永遠自我傷害最
深的決定，也許是自認撕裂了這個家庭，也許是認為什麼東西因為我而永遠再也不
會回來。之後便活在空虛的地獄之中，每天都不想回到因為我而破碎的家，父親會
怪罪我們因為我們不去幫他把母親找回來，我很不爽因為幹他媽的把她趕走的不就
是父親自己？


有天早上，發福的母親穿著不合時宜的洋裝出現在教室外頭，跟我說她正準備考我
毫無概念的保險業務員證照，我到現在都想不起來那天她的樣子，因為一直都在市
場的她化起妝來很怪異，那天在教室裡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為什麼我出生在這
樣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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