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喚醒的記憶 - 家庭

文長慎入 手機排版請見諒

前幾個月奶奶過世了
走的很突然但年紀也80多了
身為長孫的我回南部去奔喪
完成了出殯火化入塔
喪禮那天我見到了
我將近20年沒見的「父親」

對他的記憶僅有 挨揍
平常不多話的粗工
一喝酒便完全不同

在他看電視時和弟弟在一旁玩
「你們又要玩到吵起來嗎？」
挨揍
看他心情不好我閃遠去做家事
「那輪不到你來做，過來」
挨揍
喝酒到半夜回來
「Midori 給我起來」
挨揍
挨揍時躲到桌子底下
他會點火丟桌下讓你自動投誠
其他莫須有的挨揍
就沒什麼特別的好說的了

我到現在33歲了
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挨揍
我也曾不停的問自己
是不是哪裡做不好又惹他生氣
想盡辦法做好自己能做的-讀書
但我發現我又錯了
小五時一次國文考試
檢查考卷有發現寫錯二題
當場改正過來拿了98分
回家後把還是錯的部分訂正完
準備要拿給他看時
他正好走進我房間問我在幹嘛
他拿起考卷看完
說為什麼有二處改過答案
是不是偷看別人的作弊才改的
我極力否認 然後 挨揍
看著滿牆的獎狀
我告訴自己就算成績再好
也不能停止我挨揍

身上的傷痕會痊癒
皮帶頭掃過背後的長條傷口
穿白制服還會滲血透出
我多怕被人看到問
「你怎麼了」
而心裡的傷
我不知道怎麼給解答
最深的記憶
一次睡夢中被叫醒
下一秒一隻腳直接踩在我脖子上
我還沒能反應也無力抵抗
也忘了過多久
在他和媽媽互打互罵中
那隻腳才從我脖子上移開
我媽說他都是喝了酒才這樣
其實他人不壞

後來我才知道喝酒真的很好
喝酒=無行為能力
所以他打我們罵我們
開瓦斯要炸我們
這一切行為都因為他有喝酒
所以責任會減輕
這說法到現在我還記得
但也不想查證了，查了又如何

國中後我媽跟他離婚了
國中畢業我選擇離開家裡
到了外地讀書
放假回到家發現他怎麼會出現
我媽又心軟讓他回來
說他有悔改最近不喝酒了
但真有可能嗎？我想我是對的
回去還是不斷的被騷擾
長大了所以他不動手打我了
只是酸言酸語講很多莫名的話
偶爾開開瓦斯桶而已
這到底是關心我還是什麼其他的
我實在是無法理解

後來的幾年
我媽就不讓他再進門了
也去法院申請了保護令
也算斷了消息
但偶爾還是聽到他的事跡
喝了酒到親戚家咆哮一下
看有沒有人會透露我們的行蹤
就這樣過了十幾年
再次看到他
喚醒了我這些隱藏最深的記憶

他老了 瘦了 病了
我卻像看個陌生人的看他
我沒有生氣也沒有怨恨更沒有愛
連同情悲憫的感覺都沒有

我親戚問我要是他死了
我要不要幫他處理身後事
「你問我媽就好」
「他不是同姓的，要問你」
...........
我想了一秒
「我不要」

前幾天那位親戚在奶奶百日時
跟我媽說這件事
說覺得我很無情不孝
再怎麼樣都是我爸也生我養我
我怎麼可以這樣說

我媽打了電話問我這件事
我說之前奶奶出殯那天
全家族吃飯時就說過了
沒人要幫他處理就請社會局來
更何況他堅持分奶奶的遺產
他要求拿現金
因為他酒駕撞死人
（我印象中是二次）
被法院判賠罰金牢役
那筆錢根本沒有償還
他死了我還要先聲請拋棄繼承咧
他也沒有保險
就算有也沒繳錢失效了
我哪來的錢幫他處理

我被喚醒的記憶
我得不到的解答
更不奢望他一句道歉
我的人生是因他而獲得沒錯
但我是不是能獲得不一樣的人生
如果他不是這樣養大我的
我好幾次想如果的話
但也只是如果

難道做錯事就應該都要得到原諒
那我這些不堪的記憶算什麼
我流過的淚受過的傷
都比不上他生下我
我真的沒有辦法
我沒有那麼偉大
我懷疑我的人生好幾次
我想過好幾次怎麼殺了他
可以終結我這樣的生活
我想過好幾次怎麼殺了自己
可以終結我這樣的生活
後來我都放下了
我想到還有其他疼愛我的親友
我放下了
殊不知過了十幾年後
我在其他親戚眼中演變至今成了
一個不孝無情冷漠的兒子

人生好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