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阿嬤可以從現在起很開心... - 家務

我家有一個84歲的阿嬤
從小抱我抱到大
可是阿嬤在兩個星期前去當天使了
希望他可以從現在開始沒有心事、無病無痛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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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嬤的一生走來很坎坷
出生在天津，長大在北京
沒有見過父親(很早就病死了)，沒有見過姐姐(很早就嫁出去了)
媽媽帶著她和哥哥到北京舅舅家去後，就跟隨著一個高官到河南幫傭，不見了
相依為命的哥哥卻在一次黃河潰堤時被沖走淹死了
小時後看近鄰居小孩可以去唸書阿嬤也很想去(因為那時有6年義務教育)
但舅媽告訴她...你去唸書了誰來幫我做家事帶小孩...

19歲那年遇見阿公...
一個在華北日本政府做事的台灣人(阿公會到那邊去又是另一個長故事)
但到了結婚當天阿嬤才知道阿公原來是一個快40歲的中年人
甚至在台灣已經娶妻生子，最大的小孩還比阿嬤大一歲

阿嬤嫁給阿公頭幾年真的是生命中最好的日子
生了大伯和二伯，還請了奶媽可以幫忙帶
因為阿公是台灣人吃不慣小麥，所以家中吃的米是清朝時進貢紫禁城的極品
(北方那時唯一產的米)
比起以前在舅媽家動不動就被呼來喝去的日子，阿嬤簡直換了一個人生

但是八年抗戰日本輸了，台灣光復了
阿公興致勃勃的要“回家”，阿嬤卻猶豫了
但是大肚子裡面已經懷了我爸爸，雖然千百不願意還是和阿公踏上歸鄉之途
前往他從來沒不知道地方的南島

初來乍到，阿嬤很不習慣，沒有小麥沒有窩窩頭，大家都在喝稀飯
甚至走在路上喀喀作響的木屐也讓阿嬤覺得好吵好吵
每個人都在講他聽不懂的語言
但最讓人恐懼的是阿公一大家子原生家庭，坐落在大稻埕附近那樣一個台灣人的聚所
因為家境富裕家裡每個人學歷都很高，甚至阿公元配的小孩都已經各自嫁娶
阿嬤的出現顯得很突兀...

後來原生家庭歷經種種家庭革命及各種外在人士協助下
阿公和阿嬤搬離開大稻埕來到汐止
因為阿公尋得一小學教職，有員工宿舍
且汐止也是原生家庭的大姑姑、夫家所在
小叔叔也在此時出生，阿嬤唯一一個在台灣出生的小孩(爸爸是在船靠福州港時生的)

因為阿公從小在台灣吃好穿好，即使在大陸的日子，日本政府所付的薪水也是優渥的
但來到汐止，一切都得和平凡人無異的生活讓阿公無法適應
為了照顧家庭和嗷嗷待哺的四張嘴
阿嬤開始幫別人洗衣服，一洗就是將近30年的日子
期間歷經了阿公往生、從汐止又再度搬回大稻埕
(不和原家庭同住，因為阿嬤已經聽得懂台灣話，所以靠自己的力量和台灣人一起租房子)
到最後還靠自己的力量買了一個小小棲身之所...
但最讓阿嬤傷心的，是他最疼愛的大兒子在民國64年得肺結核過世

後來爸爸和媽媽結婚，我和妹妹相繼出生，和阿嬤住一起讓我和妹妹等於有了加倍的疼愛
但是因為爸爸出車禍和媽媽的債務問題
讓我和妹妹從小學開始等於是由阿嬤養大的
可能為了彌補阿嬤以前無法全心全力照顧小孩，他對我和妹妹的照顧無微不致
原本半退休的阿嬤開始再度出去工作，供應我和妹妹一般生活開銷

惡耗發生在八年前
因車禍在家休養的爸爸，經友人介紹到大陸的工廠從事管理的工作
但當時爸爸的身體狀況已經不好了（右腳截枝、有腎臟病需洗腎）
在洗腎後發生的一個身體不適，送醫不及，爸爸在大陸過世了
那時我高一妹妹國三，阿嬤７８歲
後來在叔叔和二伯堅持下，阿嬤辭去工作
（一個由一群老太太所開的小吃店，成員是那時阿嬤獨立在大稻埕租屋時認識的朋友）
再次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苦痛，又因為沒有工作生活無寄託
原本把工作當運動的阿嬤健康開始每況愈下
後來甚至無法行走
有時阿嬤會覺得她這種情況是在拖累子孫
常常雙手合十希望他在大陸無緣的雙親可以幫助他唯一一次，早點帶她回身邊

阿嬤三個星期前開始不吃東西，送去醫院發現食道萎縮、營養不良
（因為牙齒掉光所以長期不吃肉和菜）
住院期間因為情況一直不好，我和妹妹下班後不管多晚都會去看阿嬤
和她握握手、講講話
但讓我很生氣的是，照顧住院期間阿嬤的二伯，每次看到我和妹妹拉著阿嬤的手講話時
他都會大聲叫...你們跟他講話他是聽得到喔!都已經半個植物人了...
每次二伯喊這句話時，我都感覺到阿嬤特別用力的握我的手
好像在說...不要理他，我是不是植物人你們知道就好...

宗教儀式我不懂，但我很不可置信二伯和叔叔居然在決定在兩星期之內就將阿嬤火化
甚至不準備通知阿嬤所有生前好友(連住院時都不準我媽去通知)
雖然阿嬤不是這麼愛風光的人，但為什麼要讓現場冷清
所以後來我和我媽還是找盡藉口去通知阿嬤那些生前好友
來送最後一呈....

阿嬤~
你已經和大伯和爸爸在一起了喔...
要每天開開心心的
我和妹妹都已經會照顧自己了
等我存夠錢，我一定幫你回北京
看看你念念不忘的小胡同，吃你還沒親手做給我吃的窩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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