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八號父親節 - 家務

今天朋友跟我說他颱風假那天回老家

順便過父親節

才突然想到，還有這個節日

我沒有過父親節已經很久了

應該15年以上了


我爸爸已經過世

但這不是沒過節的原因

我的爸爸，在朋友眼中是個很好的人

有義氣，很好約，講話幽默，長的也很帥

但在家裡，在我心裡，他是個惡魔

至少在他過世前，我都是這樣認知的


小時候家裡開工廠

偌大的鐵皮建的房子

半夜裡，二樓卻透著昏黃的燈光

是我媽媽，白天工作的她持續加班到夜裡

開了一盞小檯燈，也因為早年這樣，讓他的眼睛在近年並不很好了

他是我爸爸的無薪秘書


因為我怕鬼，也怕我媽媽怕鬼

一個國小低年級的女孩子，常常半夜不睡覺

陪著媽媽辦公

媽媽總會說:世界上沒有鬼，傻孩子

我知道她為了哄我安心才說的


但我知道有鬼，他就睡在那個房間

果然

在我睡去沒多久

吵鬧聲又響起了


是爸媽的爭吵

我和哥哥習慣的把耳朵捂上

拉起了棉被蓋住頭，希望用身邊微薄的力量保護自己


但爸爸還是進來房間了

無論媽媽怎麼擋

喝醉的爸爸硬是要把我跟哥哥拉起來

記得我的手臂都快拉斷了


他帶著酒氣的喊著，罵著

我已經忘了是為了甚麼事情

也許是我跟哥哥作業沒收好

或許是媽媽煮的飯米心不夠透

我很害怕，所以哭了

越哭，爸爸越氣

伸手就是要一陣打

媽媽擋住他，挨了打

卻一滴眼淚也沒掉


記得有一次

媽媽真的受不了了，吞了很多藥

我不記得那時候我有沒有難過的感覺，也許還開心著媽媽終於放得下我們

但是也許潛意識裡還不想放棄我跟哥哥

媽媽撐著身體走下樓

重心不穩摔到一樓

頭上的腫包，至今都還會疼痛

而那個我稱為阿公的人

在樓梯口看著，卻也沒有伸援手的動作

也許，他是傻了，或也許，爸爸對女人的暴力，都是跟他學的

也許在阿公眼裡，女人就是這樣不值

我的童年，在這樣無盡的恐懼中成長

媽，你知道我怕的不是鬼，怕的是你離開我們

怕的是我哪天放學

走得不夠快，哪天夜裡睡得太沉沒聽到爭吵聲

你就會這樣離開我們


長大了點

搬了新家，原以為是新生活的開始

誰知道，爸爸信誓旦旦的要創業

卻還是沒成功

也許生意再次失敗對他打擊很大

高粱一瓶一瓶的灌

他沉淪了，每每放學一撲鼻的便是滿溢的酒氣

爸爸又醉倒在客廳了

怕驚醒他，又會惹了一身麻煩

我總是躡手躡腳走回房間，鎖上門

等著哥哥下課、媽媽下班

面對爸爸的酒後的濫罵，一概當作沒聽到

但到今天，只要有人稍微大聲一點講話，我還是很恐懼


現在的我知道爸爸是病了，酒精中毒

但青春期的我只認為他頹廢、沒用

我開始不跟他講話，因為不斷的故態復萌，酒醉、打鬧、求情、維持兩三天的清醒

在你血液裡的酒精都還沒揮發掉，你又開始酗酒了

我已經快十年沒跟爸爸說話了

當時我用很難聽的話形容，狗改不了吃屎

也許很不孝，但我真的很恨你，那時候

媽媽得輪小夜班才能平衡收支

身上沒有錢，卻又擔心我跟哥哥沒錢吃飯，只好用現金卡借貸

而你不願意拉下臉來找工作，因為以往開業，人人稱你為老闆，你不甘成為一枚員工

向媽媽要不到錢，就又是一陣打罵

媽媽習慣了，與其讓你這樣鬧事

影響我跟哥哥的生活，不如自己苦一點，債背多一點也就算了

當你又再一次背信你的承諾，以往願意跟你溝通的哥哥也看不下去了

罵了你，你似乎更消沉

渾身酒氣的你在浴室沒站穩，一頭撞上馬桶

頭破血流，那是你人生最後第二次住院


又搬了一次家，媽媽賣了房子，把畢生積蓄投入創業

你依然醉倒在還沒售出的房子裡

我不要你過來住

你在搬家的當天又清醒了，發誓你會好好的

但早料到，新家安頓好後，你又成了那副樣子

而且還落魄到，跑到我房間，拿走我桌上的零錢謀生

搬家後我一直跟媽媽睡

因為我要保護他，不能讓他跟你獨處

這樣也激怒了你，那次酒醉，你朝著我的頭部猛擊

哥哥終於報警了，他也受不了你

我還記得警察問我們要怎麼處理，我哭著:把他帶走

我只希望你遠離我的家庭

驗傷後，媽媽跟我說，他是你爸爸，不要輕易破壞這種關係

血緣對我而言，就像一條血紅的鞭子，抽打在我身上，並綁我捆住

我好苦，好痛，我喊著:我不要這種爸爸


你離開了朋友幫你介紹的工作，有頭銜、而且只要巡視環境就好

當時的你還無法從酗酒中振作，三天兩頭的冒病請假，其實卻醉倒家中

最後我們又再次搬家，媽媽的事業已有形色

而你似乎病了，沒錢再酗酒的你，身上的酒氣卻無法散去

四樓一直是我謝絕探訪的空間

那是屬於你，與你的孤獨的地方

你人生最後一次的住院，我跟哥哥去看你，其實我很難過

你畢竟是我爸爸，你也曾對我好過

但我始終拉不下臉，也許讓你誤解了

你跟哥哥說：帶妹妹回去吧，他好像不想看到我

其實我心裡好難受

那天晚上

最後一次聽到你說話，也是最後一次我告訴我自己要開口叫你一聲爸爸

你跟哥哥說：我找到工作了，是保全

曾經被人稱做老闆、會長的你，終於願意屈就於一個平凡的工作

終於願意放下過去的堂皇

我很想開口說恭喜

但聲音卻卡死在喉嚨


隔天的晚上，媽媽感到奇怪，四樓完全沒有動靜

平時你一清早就必須梳洗去上班

於是上樓查看

接著便是媽媽驚慌地喊叫著我的名字，我從沒聽過媽媽這麼驚慌失措

你走了

甚麼都沒留的就走了

我長久以來的恨，恨你沒當好父親，恨你讓我在心中留下陰影，恨我自己的負面思想

媽媽長久以來的期盼，盼你會振作，盼望能再次愛她，再次支持她的那一半

哥哥為了擔起你的腳色，撐起這個家，犧牲了自己的人生選擇不喜歡的工作

就沒了

你給我們家帶來無限的衝擊，自己卻一聲不吭的離開了


你的喪禮我哭不出來

我不知道對你的情感到底是甚麼

我從來不明白甚麼叫父愛

更不了解甚麼是父親節

因為那些都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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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妹妹你看，是臘腸狗 ╭──╮ ╮
蘿莉:是香腸狗才對啦 ◢│‥ ◣ │
╭=╯ ╰──────╯
對不起，把狗養得像香腸是我不對 │ _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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