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學不會坦然 - 單親

文很長...或許只是想發洩而已...


第一次開始察覺到異狀是小學，老師要我們帶戶口名簿影本去學校，
母親沒有多想就幫我準備，我在學校打開來看時，才發現他們倆已離婚但同居；
回到家裡時父母兩個相處融洽地坐在床上閒聊，我把戶口名簿拿出問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說因為一點事以前鬧過分手，但是離婚後又複合了懶得辦再婚而已。
我小、沒有多想。

那時家境還算小康，但是隨著父親的公司倒了，逐漸就開始惡化。
父親不想再去當上班族受人指控而開始自行創業，其實一開始狀況不差，
但是每次才歩上軌道他就開始想要擴展，偏偏個性雖然海派但也霸道
然後往往最後就被朋友背叛，成果被人搶走，自己卻被迫離開。
周而復始，負債就越來越多，我們家也經常因而到處遷徙，
四處轉學的結果是我念了三所小學兩所國中。

而且，他『又』外遇了。
父母第一次離婚的原因，就是父親的外遇，當然這是長大才知道的事實。
母親傳統、耳根子軟而且雖然她不願承認、但很愛面子。
她一方面覺得嫁雞隨雞，總是幫父親收爛攤子（即使法律上早就分了）；
又總覺得家醜不能外揚，所以就咬著牙不讓人家知道。
甚至父親外遇的對象來跟母親哭訴父親有多過分，母親還會安慰她，長大之後才知道
那個偶爾會來家裡的阿姨是父親外遇的對象。

最後那個女的走了，母親還陪在父親旁邊。

國中開始，父親離開台灣想在大陸闖天下，留下母親一個人帶著孩子在台灣過生活，
雖然會匯錢回家，但日子並不好過，甚至父親在大陸被綁架過，
還是母親拼了命地借錢才湊齊贖金。二奶？我想是存在的。

高中時、闖蕩不順利的父親回來了。
雖然找了工作安定一點了，但是他的年紀已經讓他找不到好薪水，成天還是想要創業
但又沒錢，母親為了支撐開銷開始在晚上上班（非聲色場所但比較複雜）。
母親外型頗佳，很多人勸她離開父親或表示好感，父親脾氣越來越差，
他把自己的缺點都投射在母親身上，總認為母親有外遇、每個男的都對她居心不軌、
每個母親的女性朋友都在帶壞母親。
他開始對母親口出暴言，我也終於看清這個在我面前很慈祥的男人，是怎麼對待母親的。

父親在主臥室裡對母親破口大罵，我聽不下去去敲門阻止，
他竟然打開門跟我裝傻說什麼事都沒發生。
我寫信勸過父親，他深夜將隔天要上課的我叫醒，花了三個小時哭訴：
『妳不可以這樣說爸爸，爸爸好難過。』
我看著眼前的男人，好想吐。

也勸過母親，母親總是說：『不要這樣，他沒有對不起妳，他是妳爸爸。』
我看著眼前的女人，好氣她。

上了大學，用就學貸款、打工跟拿獎學金來支付學費。
母親的親戚都移民了，只剩母親為了這個家留在台灣，有時會接到越洋電話，
是母親的姊妹打來抱怨父親，然後總是說「妳這麼懂事又能幹，一定要幫妳媽媽」，
我壓力大到開始去看心理醫生，再拜託校醫不要通知母親。
然後，事情發生了。

父親喝醉酒跑去母親上班的店裡，拿著棍子，沒有施暴但老闆娘（還是父親的朋友呢）
嚇到了，打電話報警。警察先陪著母親在半夜回到家裡，再說要去一趟警察局記筆錄。
老闆娘義不容辭反而是母親在旁邊一直哭著說不要，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母親哭成那樣。

我不講話跟著她們到了派出所之後，開口對警察說我要申請民事保護令。

母親嚇了一大跳不准我這麼作，還是那句老話：他對不起我但沒有對不起妳。
我氣炸了在警察局大吼「有個男人不斷地在傷害我媽，妳說他有沒有對不起我？！」
母親沉默了。
然後看著在我填表格時，她對警察說：要申就我自己來吧。

保護令下來之後，父親自然不再跟我們同住，他們倆之間完全沒有聯絡，
母親對父親已無依戀，只是有時還會關心一下問我父親過得好不好，但我說不出口。
不管是真的不覺得自己有錯還是不願承認自己的錯誤，他一口咬定是母親變了，
有時會寄「爸爸好傷心、爸爸過得很不好、如果爸爸死了…」之類的簡訊給我，
提到母親時總是壞話。

他離開了之後一切都好轉了，母親幫他當保人的負債最後我們也還清了，
我以為我走出來了，但其實傷害始終還在那裡，而且有意無意地想把我拉回那個黑洞。

只要看到他的簡訊，不論內容如何，
就算上一秒鐘發生再開心的事情，下一秒鐘也總會蕩到谷底。

我多想他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但母親那句「他總是妳爸爸」總迴盪在腦中撩起我的罪惡感，
我只能希望他可以過得很好、好到忘記我們。

可偏偏我知道他過得不好是真的。

因為我的愛理不理，最近他也少跟我連絡了
我卻開始害怕，我怕他哪天真的突然生重病或出什麼事情。

我知道我還是會難過甚至懊悔，但是卻可能連一個擁抱都給不起。


--
踊れ 雪よ やまないで

今は 溜め息をやさしく吸いこんて

積もれ この世の哀しみ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