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冷暴力／情緒勒索 - 家務

偶然間發現這個板，才忽然想到這些話我根本沒地方可以說……


以下文長。


我父親今年61歲，大概20年前，
也就是他41歲，我15歲那一年，
他就不再工作了。
據他的說法是因為同行被查稅查得很勤，他怕被抓，
所以乾脆把事業收起來。

他有一點錢，但因為不再有收入，
所以變得異常節儉，也是從那時候起，
他完全變了個人。
我母親倒是從那之後一直有在上班，也陸續認識了一些好朋友，
所以三不五時跟朋友喝喝下午茶，就變成我母親的休閒。

這20年來還有發生一些事情，約莫是15年前時，
我父親跟他姊姊也就是我姑姑吵架，
我父親偷偷用電話錄音，用著釣魚式的方式引誘我姑姑罵他，
四處放給家人朋友聽，說我姑姑竟然是這樣罵他的弟弟。
當然，所有人都知道是我爸的問題，
不過兩姊弟就這樣，幾乎是15年不再講話不再聯絡。

10年前，當時我論及婚嫁的女朋友住在家裡，準備結婚，
我父親一直都是非常威權的人，
某次他直接進我們房間沒敲門，當時我前女友正在換衣服。
我父親覺得丟臉，此後對我前女友避不見面，冷淡以對
甚至為此在其他地方買了套房搬過去住，
趁著我們工作不在，偷走我前女友的隨身碟，
看見我前女友與她前男友的合照，說我前女友不檢點婚前跟別人同居，
也是四處放送，嘴巴說著沒有要影響我交女朋友，
但卻一直勸說我分手比較好，那個女朋友那麼髒之類之類的。
後來，我當然是分手了，
主因是我覺得這段感情難繼續了，因為我對她只剩下罪惡感，
這個祕密我只能一直藏著，永遠沒辦法對她說。

這20年間，我幾乎是整個家族唯一一個敢正面跟父親衝突的人，
其餘的人，我母親、我哥，我父親的兄弟，甚至是我祖母，
也都不敢正面跟他起衝突，
其實就是少年得志大不幸，我父親今天會這樣，
也都是他的父母還有兄弟姊妹寵出來的。
他從來不訴諸暴力，而都是用冷暴力，
國高中時，甚至是我大學時打工，跟他說我有打工不用給我這麼多零用錢，
還會被他摔東西，質疑我是不是因為他沒工作看不起他。


這些都是前言，而本文其實現在才要開始。


其實我是一個專業的心理從業人員，我也沒想到原來我讀的這些書，
累積的這些專業，竟然有一天會用到自己身上，
我現在正在接受心理諮商，我的哥哥也是。

我大概於2年前結婚，結婚後，我住在老家，
前文提到我爸在他地買了一套房，
我母親幾乎保持每周一、三、五返回老家，
其他時間過去陪我父親。
我父親不是一個好應付的人，他永遠都只提當年勇，
他幾乎沒有朋友，對事物有太多怨懟，
他總說自己很瀟灑很灑脫，人生不需要太多朋友，只要一兩個知己，
而他是一個極為愛好面子的人，
但說穿了就是一個極度自卑的人，他因為年幼家貧，
長大後好不容易賺了點錢，所以即便後來不工作沒錢，
也還是要裝作一副好過的樣子。

他為了要讓人看得起他，竟然用我媽的退休金買了一台賓士，
從此之後喜歡四處開著他那台事實上不到200萬的賓士，
四處炫耀，假裝自己很好過。
今年10月，應該是他早就偷偷地盜用我母親地google、line、facebook帳戶，
先是說我母親地gps軌跡曾經在一些飯店商旅停留，
其實一一都被證實只是跟我母親的朋友吃飯，
有些比較早期地，甚至是6、7年前地軌跡，
其實一看也知道是當時gps技術不准，
只是軌跡亂跳，我父親也能夠硬說我母親一定是跟人有染，
接著開始腦補她一定是跟她那些豬朋狗友去牛郎店、或者結交甚麼男性友人。
甚至用google相簿裡面我母親拍攝地路人背影，
只是單純的餐廳吃飯，拍了隔壁桌地客人，
其中有一個男性，我父親就說我母親一定跟他有一腿。
前文提到，我是心理從業人員，
其實這就是來自於我父親對自己自信不足，
加上與社會連結不夠，導致他對我的母親有那些想像，
跟性有關的關係妄想。

就我跟我哥的作法當然是極力證實釐清我父親說我母親外遇的不合理之處，
結果下場就是我和我哥被收了「房租」，他強調是房租，
說他現在生活不好過，要跟我們收房租，
不然他就要把房子賣了，而他要賣房子前，會事先通知。
而我跟我哥其實一直在出社會後就一直有提供孝親費，
對啦沒錯，沒有另外認列一份「租金」供他使用。
當然，算了，我們付錢了事。

後來他當然是越演越烈，扯的謊越來越誇張，
他後來更是離譜，跟我要一萬元的房租，否則就要滾蛋，搬離他的房子。
在此同時，他把我母親的手機砸爛，毀掉她跟外界的聯繫，
鬧到我母親無法工作，只好辭去工作，專心跟他生活。
他持續的盜用我母親的任何帳戶，一直想要找到任何我母親外遇的蛛絲馬跡，
但我母親就是那種傳統的女性，
就連發生這些事情，她也只是思考、「考慮」要離婚而已。
無論我、我兄長還有其他她的手足朋友怎麼勸，她也只是希望家庭的和樂美滿。
說穿了就是她不願意放棄。

我知道我父親做的這些事情違反了許多法律，
盜用相關帳戶、甚至是一度控制我母親的人身自由、交友自由，
摔毀我母親的手機，甚至是對物施暴也造成了我母親的恐慌。
但我們能夠做什麼？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全證據，
因為我一直相信如果我的母親沒辦法決定要離婚與否，
那麼光用法律逼迫她，只會讓她事後後悔，覺得這一切太貿然決定，
所以我們什麼也不能做。
現在情況是我跟我的兄長持續進行心理諮商，
而我母親則是因為還沒下定決心要離開，
所以即便找了律師諮詢，
大概知道接下來可以怎麼做，但我們完全卡住。

其實讓我最受傷的是，
我一向都以我是家族裡唯一一個敢正面跟他衝突的人為榮，
但今天的我已經結婚，帶著老婆，還好還沒有孩子，
不能這樣說衝突就衝突，我似乎離我理想中的自己越來越遠，
如果我們在盛怒之下與父親反目，搬離家裡另租房子，
等於逼著我父親把氣轉移到我母親身上，
逼迫我母親儘速決定到底要離婚與否。
我甚至跟我太太討論離婚，因為我覺得我讓她嫁進一個這般滿目瘡痍的家庭。
而我們只慶幸我們還沒有孩子，也從此下定決心不生孩子，
讓兩人更有機會發生狀況能夠盡速離場。

我母親一直期待我父親會變好，
會變回20年前那個好丈夫、好爸爸，
所以不願意面對離婚這檔事，她希望要盡力維持婚姻，
她說，現在我父親沒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她每天可以幾個小時外出活動，唯一差別只有她只能住在我爸的套房裡，
不能在外過夜、不能回到老家，她的勞退變成了我爸炫富的一台車子，
而所有財產，除非他們離婚，進行財產分配，
否則那兩三千萬（房地產、公司股票）她一毛都拿不到。

我現在能夠做的事情，頂多就是去看房，
或者我母親每周兩天被允許放風回到老家時，多陪陪她。
我在雙北，我跟太太收入雖然不低，但也不高，
家庭收入就是比雙北中位數高一些，買房容易越看房越有壓力，
買房子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更有正當性，總比盛怒之下搬離租屋，
比較不會造成衝突的方式。

這種感覺真的很糟，住在一個不是自己的家的「家」，
我以為這是我的家，結果事實上是我父親名下的「家」，
這個家在他一聲令下，就像是租客遇到了揚言賣屋的房東，
頓失安全感，
我其實失眠了長達一個月後，才稍微能夠入睡，
現在每逢下班前，都因為快要「回家」，都會覺得特別恐慌特別焦慮。

抱歉，這篇文章我怎麼組織也組織不好，
我其實是社工人員，當時讀社工，其實也不是家裡發生什麼事情，
說真的我家當時沒這麼糟糕，
我深深地知道我父親今天為何如此，
我甚至大概知道他今天如此是因為家庭環境造成，
自卑的心理累積，加上曾經事業有成，
讓他無法坦誠面對自己的真實樣貌，
於是他對外都會裝著自己仍然很好過的樣子，
過度膨脹，但跟我們（母親、我還有我哥）關係又不理想，
泡泡吹破，加上又沒有任何社會支持，所以產生這些心理問題。
那些關係妄想，那些跟早發性失智症相似的症狀。
而我呢，很遺憾，剛好又是知名社福單位的小主管，
還得了些獎、上過媒體，更離譜的是還曾經出版書籍，
所以什麼部落格，當然也逃不過我父親的監控，
臉書上因為我父親盜用了我母親的帳戶，
所以也什麼也不能說。

說真的我覺得很羞愧，我這些問題似乎跟板上很多朋友比起來，
根本就是小兒科，
我父親根本不動手，他使用冷暴力。
他用的就是情緒勒索，還有物質勒索，
他深深地知道大家在乎什麼，我母親在乎我跟我哥，
所以嚴格的控制他返回老家探望我們的時間；
他也知道我跟我哥住在這裡，暫且沒有能力買房，
所以用房子來箝制我們。
而其實我們也都知道，他可能才是最害怕的人，
我父親可能最害怕他的妻子離開他，所以才會有這些妄想，
他也害怕我跟我哥就此離開房子，
所以他用一個金額恰恰好的「租金」，才不會讓我們真的離開。

我只氣自己沒有能力買房子，所以只好繼續讓這種不安全感蔓延。
我只氣自己沒辦法帶著我母親逃離我父親，
因為我自己是社工，我自己知道我母親某部分上是對我父親還有期待，
我相信的是個案自決，非得要我母親在正常的情境下思索確認要離開，
否則用其他方式逼迫她離開她的丈夫，她永遠會後悔，
所以我能夠做的就是每次見面時關照她的情緒，
確認她沒有因為跟我父親同住而生病。
我也知道以我父親的方式，太難認定是家庭暴力，
唯一能夠走的方式就是法律訴訟，
讓我跟我兄長出庭作證，才有辦法讓他們裁定離婚，
讓他們走到財產分配保障我母親權益的那一步。

那天我單獨去找我父親，替我母親求情。
我母親不在現場，
我父親在那裏廢話，我手上拿著他說著他最近很節儉，
只買得起一台３００元的吹風機，
接著講著一堆不著邊際的幹話，
我真心希望我可以動手拿著吹風機把他的頭砸爛。
但我一想，但這樣我的人生就毀了。

可是我的現在呢？
我今年３５歲，他已經毀了我這２０年的生活。
好像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抱歉，說了這麼多，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些什麼，
在說些什麼。
而且其實我每重讀一次就又發現我漏了不少父親的惡行，
我真的很羨慕，那些不能理解我家庭故事的人。
這種事情沒有發生過類似事件，你永遠沒辦法同理別人
我真的很羨慕，
而我希望他們永遠都不能理解，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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