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走了，之後呢？ - 家務

（文長慎入）
外婆昨天早上過世了

家裡的故事很複雜，實在不知道要去哪裡講，第一個想到就是這裡，身邊的人老是叫我節
哀，是要節什麼哀...

我家的狀況很特別，外婆有三個小孩，大舅舅20多歲時吸毒吸到暴斃，二舅舅進出監獄多
次，我媽（也就是老三）最不得外婆疼，外婆從年輕就沒有好好教導孩子也十分重男輕女
，什麼好的都給舅舅們。

外婆十分的重視金錢，把家產揮霍光了以外又到處借錢不還偷過我錢包裡的錢，干涉我媽
跟舅舅的感情，只要另一半窮，一定會被外婆拆散，甚至二舅舅的女友懷孕了，也被外婆
強迫打胎打掉。

從小的記憶就是媽媽常常自殺進醫院，媽媽也因為吸毒入獄關過，我被外婆獨自帶了三四
年。

幸運的是我媽的乾爹，也就是我的乾爺爺，是大陸來台的軍人老榮民，負擔我從小到高三
畢業的學費，因為家裡根本沒有人有穩定收入，都是用奇怪的管道拿錢（借錢、跟男人拿
錢），他們也會騙我乾爺爺我生病了，從我乾爺爺手裡拿錢，我覺得這種行為很不好，媽
媽只會跟我說小孩子不要問這麼多。

因為上一代的愛恨情仇，全家的成員只有我、我媽、我外婆、我舅舅，我舅舅在家啃老，
我外婆為了養舅舅到處借錢不還，甚至用身體去換錢（我曾經看到她跟阿伯抱在一起的畫
面），直到今年我才知道她有梅毒，我媽也是跟男朋友伸手拿錢。

我常常跟家人起衝突，乾爺爺又在我高中畢業後過世了，我考上大學以後馬上休學去打工
賺生活費，一年後又復學，因為是體保生，所以要工作要比賽要訓練又要上課，感情又出
問題，多重壓力之下我的身心開始出狀況，之後休學不唸書了，心裡覺得自己很不如人，
也被國中同學的媽媽酸過：「不唸大學出來是要幹什麼？」

21歲那年，在一次跟外婆的衝突中，她打電話叫警察來，一路告到家事庭申請保護令，我
媽開車載我舅舅跟外婆去法院開庭，我舅舅當庭作證我對外婆動手（其實沒有），法官判
我一年不準跟外婆有接觸，心灰意冷之下我直接封鎖家人的聯絡方式，一個人從台南搬到
高雄生活。

因為諸多因素，我開始失眠，情緒不穩定，對另一半會動粗，看身心科吃藥卻沒辦法改善
，在某次我抓狂打人以後，我的另一半、我最好的朋友都拋棄了我，身邊沒有任何依靠的
我很想死，卻又怕痛，每次從六樓看下去都很想一躍而下。

也許是因為太渴望有感情的依靠，我隨便找了個人在一起，又開始跟媽媽聯絡，我後來才
發現，媽媽也是第一次當媽媽，她成功的複製了外婆那容易暴怒又突然平復的個性，講了
諸多傷人的話卻可以當做沒事一樣，但我不怪她，她也在學習。

開始跟家人聯絡以後，也是保持適當距離，他們希望我回家住，我卻以各種理由拒絕。

三年前媽媽水中毒昏迷在地上一個晚上被外婆發現，送去加護病房，那一次我真的很害怕
自己失去媽媽，第一次幫媽媽擦澡，第一次跟媽媽說了很多心裡話，最後媽媽醒了，但傷
到腦部，頭會不停往上揚，找不到工作，男朋友也拋棄了她，她哭著跟我還有我的另一半
說她很想死，但捨不得我，因為傷到腦部很口渴，只能吃自費的止渴藥物，醫藥費花了她
好多錢，家裡的經濟狀況也是如上述所說的那樣，我含著淚把我錢包裡的500元拿給她，
但真的不能再多了...我能力有限，我恨自己能力不足，我覺得我在踏他們的後路，我也
完美的繼承他們的性格，我也很想顛覆自己的人生，但情緒總是把我困住，我明明知道自
己該做什麼，卻老是待在原地不想動，靠吃來發洩，變得自卑。

中間過程我就跳過，簡單來說我媽後來透過營養品的調理身體狀況好了非常多，我也在生
活的挑戰以及伴侶的陪伴下走出了身心疾病的死胡同，現在身邊有一群新的朋友跟愛我的
另一半。

我跟朋友還有另一半在高雄租房子，去年我舅舅又重操舊業販毒，這次竟然拉著我阿嬤一
起，我阿嬤因為這樣進了勒戒所，以82歲高齡在裡面被霸凌，我舅舅也進了勒戒所，阿嬤
的肝癌病情又在這時候加重，獲得特許不用入獄服刑，我媽為了照顧阿嬤，又沒有錢讓她
進安養院，沒錢請看護，只能讓政府幫忙。

一直到上個月，我舅舅勒戒完出獄，媽媽在老家照顧阿嬤，當時病情還沒有很嚴重，舅舅
回來當天，我媽像風一樣的趕快搬走，阿嬤本來捨不得我媽要搬，一聽到舅舅要回來就笑
了，媽媽看到阿嬤的反應心很冷，從小到大有什麼好的都是哥哥拿走，她都是阿嬤心情好
的時候才能得到關愛跟疼惜，什麼爛攤子都是丟給我媽。

在舅舅照顧一個月後的昨天，阿嬤走了，家裡也沒錢能辦喪事，一切都是靠贊助跟別人的
幫忙。

昨晚我媽哭得很慘，她多麼希望能得到關愛，最後卻是這樣送走阿嬤，現在也不敢回去看
，阿嬤還躺在冰櫃裡，明天早上要火化，我們最快也是7/8才能回去上香。

家族的課題做到現在，我們全家只剩下我跟我媽，很惆悵，不知道要怎麼繼續走下去，心
不疼是假的，我多渴望正常人的家庭...卻被阿嬤毀得徹底，但畢竟那是我阿嬤。

聽說她臨終前一晚很害怕，一直說自己要死了，有人要來帶她，而且是兩個人，這輩子她
騙了這麼多人，害別人家破人亡，她死後會受多少苦，我想都不敢想...

更難過的是，我擺脫不了自己階級複製的事實，情緒總是困擾著我.....這兩天莫名的覺
得害怕跟焦慮。

Po文出來除了抒發，也想聽聽各位有耐心看完我文章的版友們的看法，感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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