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 異國戀

沒有意外地，二月是不行了。
「我會為了妳的機票多值點夜班的！」言猶在耳。

「親愛的女爵，我跟我的主管有了相當尖銳的討論。我二三月總共有三篇
論文要發表，要修改：我現在一個人負責三十個病人的病房：我的診所
有六個病人，其中四位我一週見兩次：還有兩位新同事要來：然後實習醫生
們也要報到了。」你向主管要求請假，惹毛了主管。

滿滿的抱歉又抱歉，整篇信都充滿遺憾與道歉。
還有一種喘不過氣的壓力。我感覺到了。
「我想四到七月是比較可能的月份，妳覺得可以嗎？」你理解我財務上已經
需要開始工作，請我千萬不要為了你耽擱，對我重要的事情請如期進行，你會
絕對尊重我的時間表與行程。

你知道嗎？這些都不是問題。問題是，你的IM回覆既慢且短。你是不是改變主
意了呢？如此有誠意的一封信，電話裡確定我四月會去之後，卻突如其來地你
變得更加冷淡。

我找到了當年所有的照片。真是不敢相信畢業之時我用不熟悉的PPT做了一段影
片給你，配的是『Please Remember』的音樂。這音樂選的真好。看完PPT我都想
流淚。你說的是真的，她們說的是真的，我們感情真的很好，而我也真的愛
你。

那時後的你，我不知道愛不愛，但絕對是極享受和我相處的。

我們甚至有影片，你裝著印度腔學大廚做菜，大蒜紅酒生魚洋蔥滿天飛，用滑
稽而古怪的方式。其實不過就是想逗我笑罷了。

我們的旅行，在沙灘，你背著我超級娘娘腔的背包。我想八成是我累了直接
掛到你身上。你就這樣掛著娘不拉機又重的要命的礙手包包彎腰撿貝殼。

你把我的無線耳機掛在頭上，歪歪繫著我的髮帶，抱著我法國朋友寄給我的
睡覺用小熊瘋言瘋語，然後堅持我要拍下這種完全沒有意思的照片。

一個回憶跳進腦海：荒島旅行的回程，既冷又凍，風狂雨暴，我們卻趕著
下山搭船回本島。狼狽至極，我走在你的後頭讓你擋些風。每十分鐘，你總是
停下腳步，回頭拉拉我的帽簷，扯扯我的雨衣，確定我不會淋溼的太淒慘。到了
碼頭，風雨太大船不開，我正想哭，你把我拖進旁邊飯店起居間，把我安放在
火爐旁烤烤，自顧自去叫了一份午茶讓我們暖身。

旅行住的青年旅館，打點三餐的總是你。我像個公主（病）一樣等你煮好動筷。

我討厭和鄰居打交道，想開酒卻發現沒有開酒器。「借呀！」
「我不要。算了，不喝啦。」
「這有什麼難...」你嘟噥著出去，兩分鐘後帶著開酒器回來。

你三不五時，寫情詩，或者沒什麼意義的電子卡片給我。即使我們的宿舍走
路三十秒就到。我知道我在你心裡。

學校旁的長灘，論文寫累了會去走走。有一次好多死掉的紫色水母，我蹲下去
用樹枝戳戳。你嫌噁心，自顧自往前看人家騎馬，結果馬當你的面撒一大泡尿。

我們的照片，十張有六張是貼臉照。城市也好，荒島也好，咖啡廳也好，房間
也好，沙灘也好。我怎麼可以沒創意到這個程度。但你也每張都陪我照。

我好無聊，我想念這些又如何。是的，我們的愛情只是瑣瑣碎碎的生活小事堆
積起來，沒什麼驚天動地，沒什麼與眾不同。

你如今的冷淡，就如當年畢業之後的冷淡。你一忙，我就變成誰也不是。
不用在乎我的需要，我的感受。

你的態度和以前沒什麼不同，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高需求
寶寶？

我甚至不知道你還要不要我們見面。我痛恨這種熱臉，我痛恨總是我比較掛念
你。

這個年紀還搞這樣的情緒，很討厭。

醫生很忙，我後來才明白，你在醫院之外還開診所，根本是不要命的在工作。
我猜想你想盡早脫離醫院生活。

但是我不覺得被在意，沒有感受到被愛。

你或許不在意我們的見面了。

我們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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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Camjar 來自: 123.193.102.75 (01/20 0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