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旅行：搭便車 - 單身

他車子慢下來，問了一句：要去哪？
看見我眼中的疑惑，料想我不會回應了，又往前開，卻沒加快速度。

我快步走到車旁，問他：你要到哪？
他說光復，問我到哪，我說壽豐。

那可以載妳。

好。謝謝！

我回頭，拿起放在車站牌邊的背包，就這樣上了車。


* * *

時間是到花蓮旅行的第三天，最後一天早晨。

前一天我把租來的機車停在壽豐車站，坐火車到瑞穗。
到了瑞穗，有朋友來接，招待我遊逛黃昏的瑞穗，
晚上更好心開車載我回到一小時車程遠的東華大學附近住處。

原先設想早晨到住處附近的志學車站坐火車，
畢竟志學到壽豐相隔一站，大概等同萬華到台北吧。
到小而簡單的車站，我直接問站長，到壽豐幾點有車？

喔～站長看了看錶說，要等到下午一點唷！
我看了看時鐘，才上午十點... ...

我忘了這是東部，
從生活步調到大眾運輸間隔，都和西部有差異...

站長好心跟我說，去坐公車啦，公車可能有。

那班次很多嗎？

他面露猶豫。但好吧，總比等三小時值得期待。我走出車站。


* * *

這一天氣候非常悶熱，氣溫不高，但光站著就會感覺皮膚逐漸變濕。

台九線上人車很少，即使這靠近大學生活區，但學生都到哪去了？
我看了看公車站牌，標示不清的牌子上貼著三個時段，分別是早中晚發車時間
但阿彌佗佛，我無法掌握從花蓮市區開到這裡，究竟耗時多久，
並且時刻表是可信賴的嗎？

站牌二十公尺處有間早餐店，
不過經驗告訴我，放棄詢問比較好，
因為當地人顯然不會靠公車移動。

走路？
光是騎車就差不多十五分鐘，況且現在夏天，又濕又熱，
我又有一袋不輕的行李... ...

我站在路邊，不斷拭汗，腦中浮現自己豪邁伸出大拇指攔車的畫面，
可是...連車都沒有噢～何況單身女旅人，即使這裡是治安較好的花蓮，
我仍沒有把握和膽量主動攔車。

腦中還在上演搭便車的種種幻想，
不多久，那輛車就停在我面前了。
而我果然上車了。


* * *

駕駛是個年紀超過六十的男人，一頭白髮，看起來還很硬朗。

我坐上車的判斷，一是他的年紀（理由薄弱我知道）
二是車子開到壽豐，也就一條直省道，汽車恐怕十分鐘就到，
而上車後，駕駛車開的慢，窗子搖下，而且我們沒繫上安全帶。

當然要設防。

只是那條線怎麼拿捏。

幾次單身旅行的經驗告訴我，隨時掌握、判斷自己的感覺，是關鍵所在。
如果前行的路讓你不安，就當機立斷回頭。
讓你不經意停下腳步的人事物，就不要輕易掠過它們。
白天讓你無所懼的，不代表晚上可以再次經歷。
不可以逞強，也不要過於膽怯，還有，要能承受各種預想不到的變化。

要相信自己的感覺。

眼前的男人讓我感覺，當然他因為我是女生而停下來，
但不代表我必須防衛小心翼翼，起碼在這段短短路程中。

如果今天我的目標是瑞穗，就會在火車站等那三個小時。

他問我很多問題，有的我記不清了。

來旅行？一個人？哪裡人？做什麼工作？這是第幾天？去過哪裡？怎麼去？

我也問，您怎麼稱呼？今天不上班？喔，上班，那您從事？

對方說，欸妳下次來花蓮，我就帶妳去哪裡哪裡。說不只一次。

這種承諾很好玩，我在花蓮聽了不只一次，但這個比較奇特，
我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我，我們的因緣際會大概只這十分鐘路。
怎麼說到下次了呢？

又問，怎麼車停在車站？不怕被偷？

會嗎我問，花蓮治安應該不錯啊，我也因為這樣喜歡到東部旅行。

他說，是還不錯，不過最近這幾年也不一定了... ...又提到哪裡好玩，
下次我該去，他也可以帶我去。

我說，啊呀花蓮的人都好熱情唷，這次下來玩的真開心，也認識很多新朋友...

很奇妙的，他頓了一下跟我說，要當心唷，朋友也有好的跟不好的。

那時他開往一條岔路，我坐挺了起來，左右張望著。

原來只是抄小路開往壽豐街道，那條我前一天去過的小街道。

他指了指右邊，跟我說，妳等等可以往這裡去，有個理想大地渡假村，很好玩。

接著就到壽豐車站了。我歡呼起來，車子還在！

謝謝您，真是謝謝您！
下車後，我問他，您介不介意讓我拍張照片做個紀念？這可是我生平頭一次搭便車！

他揮手加搖頭，說不上相，別拍別拍。

我又多謝了幾次，看對方車子駛離小巷道。

站在機車旁卸下行李，我突然發愣起來。


* * *

回台北後說起，朋友三個有兩個說，妳真大膽。
我知道這不算什麼，充其量只是我相信感覺進行了一場小小冒險。

在陌生的地方，搭上陌生人的車。
（好孩子不要學唷，姊姊有練過）

每個對話或交集瞬間
都像是自在跟警覺的平衡
好笑的是，車上我腦中不時冒出一個名字，叫做井口真理子...

不過度鬆懈，也不過度緊張
專心於自己跟另一個人的對應關係，旅行中的邂逅更須如此。

當然，我不知道那些在旅行中失去身影的人，
是不是心中也經歷過與我類似的自我對話。
一場小小的冒險。一次陌生的邂逅機遇。一次對善意的單純信任。
只是他們的誤判感覺了。翻覆了。消失了。

一定也會有人覺得，妳太神經質了，這裡是純樸的地區耶！

發表各種感言的人，都不是那個片刻做出那樣選擇的我，
因此無從影響我對自己行為的判斷。


我知道這不是我最後一次搭便車，這只是開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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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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