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ght, Father 晚安爸爸 - 單親

很久沒跟爸爸說過晚安了
甚至很久沒有一句問候


小時候
爸爸對我而言是個獨裁的暴君
我們三個姊妹只能唯命是從
任何的違背只會換來軍令如山似的斥吼
那是一段壓抑帶著一點怨恨的童年



我還記得小時候我最害怕的事就是得知爸爸要回家
因為爸爸是職業軍人
長年待在部隊 大約幾個禮拜才會回家
每當爸爸放假時我的心就會忐忑
就像有顆不定時炸彈隨時會爆炸一般
我戰戰兢兢的過日子



其實爸爸也沒有真的很壞
只是軍中待久了 耐心跟愛心大概都會跟頭髮一起剪掉



當爸爸心情好時 所有事物都是美好的
這一幕中他是一個慈父
當爸爸心情不好時 我們的天瞬時黑了
識相的我們都知道 能閃多遠就閃多遠
但是
心情的好壞可能轉變於瞬間 變幻莫測



等到大了一點後爸媽離婚了
我過了一年半在屏東逍遙自在的日子
直到國二被爸爸帶回台中
我的惡夢又再次展開
從此我自願參加晚自習、假日自習
為的就是逃離開這顆炸彈
在外頭 我是自在的



就這樣我誤打誤撞考上了第一志願
這讓爸爸心情好了一陣子 我們的日子也好過了一陣子



但好景不常
拿掉學校生活的話 高中三年大概是我這輩子最不堪的回憶



這情形到我高二高三時 最為嚴重
憂鬱症 找上了我
我每天的情緒起伏的可怕



一大早出門時是一天當中最快樂的
這一路上背背單字、想想早餐要買什麼吃、和通車的朋友說說笑笑



陰暗的那部分會在第四節課左右籠罩而來
因為我知道距離我回家的時間又近了半天了
不由自主地我感到慌亂、想哭、害怕、想逃甚至想結束自己


到了高三學校開始提供晚自習
雖然我離開家的時間變長了
並沒有讓我更好過
我開始發現我無法靜下來開書
沒辦法專心
不自主的害怕



一直到現在我都還存在這樣的害怕
我怕聽到鑰匙聲 會以為爸爸回來了
我怕聽到電話響 會以為爸爸打來了
我怕看到爸爸的未接來電 那會讓我不斷忐忑到下一次他打來為止
我害怕大聲喝叱 會不自主的畏縮、顫抖



就這樣上了大學
我逃避回家
的確我也做到了
這四年來我跟爸爸吃過的飯用兩隻手就數的完了吧



我用文字記錄下來的只是冰山一角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恨我爸爸
但我知道我怕他 很怕
就在打這篇文章時 回想那些過往 還是害怕



但是昨天我跟爸爸電話中聊了一個小時吧
聊過去、現在、未來
他說出了他過去的困境與辛苦
我聽在心裡 其實是很感動的
畢竟對一個封閉在軍中20幾年的男人來說
退伍後要找到一份工作的確是不容易
加上要獨自照顧三個孩子更是難上加難
而這些是我之前沒有看見的



言談之中
我更察覺 爸爸老了
在這幾年之後 在把我們養大之後
回過頭看 爸爸真的老了



他不再是之前那個精明幹練的爸爸
他開始講話會顛三倒四
成語會排列組合
講錯的話在我提醒之後還是渾然不知



我終於看見爸爸老了
現在的我很慌亂
也很矛盾
我知道我該做什麼
但我該怎麼做？



我知道爸爸是愛我們的
但是心裡那龐大的陰影還在壓著我



我還是會害怕這是不是他好的一面
我還是會害怕他是不是會跟從前一樣動不動就勃然大怒



老實說我還是不敢太靠近爸爸
我還是很害怕



What can I do?
Should I do what I think i should 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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